警察們都窮,在印度做警察還不光彩。他們必須承受超長的工作時間,訓練和人手嚴重不足。警察局經常停電,因為交不起電費。他們的態度和大部分受苦的印度人沒什麽兩樣,壹邊艷羨美國的警察有房有車有時間健身,壹個女警可以撂倒三個印度男警,壹面感嘆這輩子投錯胎,自認倒黴而已。
以上這些占據絕大多數人口的印度人,與劇中的女警官、女法官、女記者、女醫護人員、女學生、女受害者,仿佛來自兩個世界。不只是性別之差導致了兩個世界的不同,還有更多復雜的原因。《德裏罪案》努力地細數這些復雜的原因,用記錄式的鏡頭展示割裂印度的壹道道刀痕。
《德裏罪案》劇照
德裏街頭永遠人頭濟濟,印度最不缺少的就是人。但越接近案件告破,女性副警務長瓦爾迪卡·查圖爾維迪越覺得孤獨無望。她始終堅信印度會越來越好,不惜阻止女兒逃離印度赴海外留學,去壹個“不會有男人盯著我看,不斷騷擾我”的地方。但最後她動搖了。
在目前這個印度,鄉村與城市,地方與中央,受過教育的群體和底層赤貧者,受教育群體和政府間,無壹不存在劇烈對抗,至少是深深地互不理解。根本沒法理解。
德裏警察到鄉間追捕嫌犯,召集男性村民,告知他們找到嫌犯是為了他的安全,防止他被憤怒的國民撕成碎片。村民不響應,警察繼續曉之以理:設想壹下,如果是妳們的女性家人有此遭遇,妳們希望將兇手繩之以法嗎?話沒說完,村民們紛紛站起離開小空地,只剩兩個人。警察拉住這兩人,答應若提供線索必有獎賞。二人表示無報酬也會盡義務,隨即補充“報酬我們也是要的”。
《德裏罪案》劇照
有壹個令人印象深刻的情節是真實發生過的。嫌犯之壹在渡河時掙脫了警察遊泳逃走。不會遊泳的警察朝著他大喊:妳不要走,不然我們就把妳的罪行告訴妳媽媽!嫌犯就這麽乖乖就範,自願走向絞架的厄運,因為不想讓家族蒙羞。
另壹個細節(不知是否虛構),壹名嫌犯在看守所中自殺。被救回來後他告訴警察自盡的理由:我媽媽壹定已經自殺死了。她沒法在得知我的罪行後還茍活於世。
家庭和宗族在中下層印度社會仍然占據主導地位。如果不以女性家人為突破口,就很難讓壹名印度男子對發生在別的女人身上的悲劇產生絲毫波瀾。
壹名警官在車上對同伴說過壹番話:“罪惡來自貧富差距,誰都知道這個道理。整個印度充滿了未受過教育的年輕男子。他們為壹點點可憐的工作機會拼命,對女人和性的觀念若不是來自宗法習俗,就是來自色情片。如果他們得不到想要的,就會毫無顧忌地用暴力去取得,因為他們已沒有任何可以失去的東西。”壹語道出女性被物化的社會原因(當然還有歷史和宗教原因),但解決起來談何容易。
《德裏罪案》劇照
被割裂成四分五裂的印度社會,由劇中以女性精英們為代表的精英人群辛苦拖著前進。沒有人會對這樣的社會現實持非常樂觀的態度,因此案件雖告破,光線仍是昏暗。年輕的女警官面對壹棵吊著六具人偶的大樹,失望而疲憊。
但它的骨子裏有印度式的樂觀。就像相信印度會更好的瓦爾迪卡·查圖爾維迪,她其實沒有什麽說得過去的理由,也不是預言神,但就是抱有這樣的單純信仰。《德裏罪案》很好的壹點是,盡管它塑造了那麽多精彩的女性角色,但總不言及“女權”。這個空洞的概念不必言說,甚至不用思考,只需行動。做好自己的工作,堅持下去,才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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