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以大熊貓、雪豹、金絲猴三個中國野生動物家庭為主講述了關於愛和成長的故事。以往人們談及紀錄片會覺得解說略顯枯燥,這部電影卻以生動形象、充滿人性的解說詞講述了動物們的日常生活,有別於紀錄片而被稱為自然電影。正因為此,該片獲得觀眾壹致認可,在豆瓣獲得高達8.1的評分,秒殺同檔期壹眾商業電影。
近日,該片導演陸川[微博]接受《法制晚報》記者采訪,分享第壹次和迪士尼合作的經歷和收獲,他認為好的管理和好的故事是好電影的前提。
劇本理念 和美制片人合作 用動物講東方哲學
法制晚報(以下簡稱“法晚”):最初怎麽想到做這樣壹個劇本的?
陸川:迪士尼電影部當時的副主席到中國來跟我聊合作,托尼當時是給斯皮爾伯格做過《拯救大兵瑞恩》、《兄弟連》的,他是壹個非常好的電影制片人,他說看了《南京,南京》之後想合作的,我當時跟大家壹樣覺得那是紀錄片,拍動物拍紀錄片找我有點不太合適,他們當時拍這樣的電影標配是三年,三年有壹點嚇人,正好我想加快我的拍片速度。
我說這樣,我嘗試著寫壹個故事,當然這其中少不了托尼告訴我什麽是自然電影。他說自然電影拍攝的時候是用記錄的方式,制作的時候完全要用故事片的方式,完成片必須是故事片的人物,要有劇情、要有幽默、要有高潮,完全可以當成是故事片電影來看,我說這個真的是有點瘋狂。
我當時最沖動的想法是,我想利用幾種動物講壹個東方人的生命哲學,最重要的就是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我們相信生命有輪回的,這是我最初做這個事的核心內容,我就按照這個想法來做,所以我就寫了四五個動物形成壹個生命生生不息循環的故事,我當時就想如果說他能接受我這個想法我就拍這個,如果根本不接受還是要專註在壹個動物上,可能就算了。沒有想到就通過了。這是2013年年初冬天的事情。
法晚:劇本是先於拍攝出來的?
陸川:這件事還沒有開始做的時候我就先寫了壹個劇本。我這次劇本是兩人的合作,中文劇本我先寫出來,但後期托尼幫我找了壹位美國非常棒的作家,我們每天都在壹起,非常樂和,我也是學英文的,我用我非常差的英語跟他說,他來幫我寫,他就寫出壹段非常漂亮的英語。
拍攝過程 1個月沒拍到雪豹 熊貓撒開五條線拍
法晚:拍電影的人公認動物、小孩和水是最難拍的,面對這麽多動物遇到什麽困難了嗎?
陸川:因為我是壹個自然愛好者,所以青海那邊我很熟,我幫他們去聯系這些東西,等到要拍的時候,我去了壹趟現場,後來我發現完全沒有必要去現場,現場不需要我,因為就蹲在壹個坑裏面架著壹個機器等著,拍雪豹的組第壹個月什麽也沒有拍到,不是特別難而是特別絕望,曾經有壹兩個月的時候我甚至覺得這個項目完成不了,因為我們想拍的動物都拍不到,也許1000萬美金都花完了,在這壹年半的時間妳拍不到素材,剪不出電影來,後來勉強拍到了雪豹,壹直拍不到它捕獵的鏡頭,是很後來很後來才拍到,我們希望拍到它跟同類打架的鏡頭,我們希望看到它的駐地跟其他動物PK的鏡頭,因為那個地方有狼和棕熊,我們希望拍到它跟競爭者撕扯的鏡頭,我們希望有故事,因為故事有好人有壞人,但真的拍不到有戲劇張力的鏡頭。
熊貓也是的,我們撒開五條線,我們隔兩三天看壹下素材,熊貓的狀態永遠是在發呆、在吃、在睡很長壹段時間,直到終於有壹天熊貓有了小baby,每天都在等待,但是有了小baby它餵養的過程中也沒有什麽戲劇性,因為我們對熊貓的保護還是不錯的,它幾乎沒有天敵,不允許有天敵來接近它,妳也拍不到那種特別不壹樣的東西,因為我們拍電影永遠要找的是小概率事件,要找的是非常驚險、非常難得壹見的,可是我們拍回來的素材大量都是非常普通的,所以我有很長壹段時間是很崩潰的,覺得這個電影怎麽做呢。
後期剪輯 面對350 小時素材 有站在沙漠的感覺
法晚:這次350多個小時壹共拍了多少個鏡頭?
陸川:無數,因為電影10個或20個小時的素材剪出2個小時的電影,有些導演比較瘋狂壹些,20比1、30比1已經是很大量了,可是我們達到350比1,這是可怕的,說實話我看素材的時候有壹種站在沙漠裏的感覺。
不過別看有350個小時的素材,我們在整個剪輯的過程中都處於素材荒的饑渴的狀態,所以我們後來又加拍了4個月來完成故事,我們壹直缺素材,希望有各種各樣的素材。我是故事片導演,我想要沖突,各種各樣的沖突,人物之間的沖突,母子之間的沖突、父子之間的沖突,家庭和家庭以外的沖突,家庭和敵人的沖突。
可惜這些東西是沒法兒控制的,也許雪豹是壹種強者或者是王者,它唯壹的競爭者就是自己的同類,狼也不行,很多沖突的鏡頭都是非常難以找到的,所以這個片長並不長。
法晚:後期做了多久?
陸川:其實後期是壹年半。我們拍到壹半的時候我的剪輯助理就把壹些完全曝光不行的,虛焦的,還有壹些技術失誤的鏡頭,反正不太好的全部挑走了,那個活幹了6個月,幹完了之後幹幹凈凈地把壹塊壹塊的素材整理好,分別地做好序號我們開始做,用了壹年的時間。
自己成為父親後 才讀懂熊貓母子情
法晚:這麽多素材,要理出頭緒並不容易,遇到過最大的困難是什麽?
陸川:我原來會覺得熊貓的素材有壹點無趣,就是吃吃、睡睡,然後抱著孩子,我會看這些東西無感,我不知道怎麽構架這個故事。但我有孩子以後再看熊貓奶孩子就覺得很有母性,壹下子看到素材裏的光芒和情感,真的壹下就打開壹扇窗,我突然發現熊貓抱孩子完全跟人是壹樣的,母熊貓丫丫抱著孩子跟我媳婦兒壹樣,當我兒子第壹次抱奶瓶喝奶的時候我媳婦兒都有壹種失落感,覺得他不需要她了。母親對孩子這種占有和大熊貓對孩子的占有欲完全壹致,有了孩子之後,就是這段生命的改變,讓我讀懂了這個素材。
另外,我覺得幽默感是迪士尼教給我的,因為從第壹天開始艾倫·伯格曼就跟我說,陸,再幽默壹點。我說野生動物怎麽幽默啊?都是吃生肉的,但我逐漸發現艾倫是對的。
艾倫壹共看這個電影粗剪10次,他每次跟我講的壹句話就是特別好,但還不夠幽默。差不多到五六次的時候,我有點知道他們要的是什麽,其實我對素材也產生了很大的感情。也許艾倫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但我在看素材的時候逐漸看到它們生命力的綻放,當這種綻放過於有光彩,或者完全不顧壹切的時候,幽默感自然而然就來了。
比如說我第壹次感受到很幽默的是藏羚羊那段,公藏羚羊踢著蹄子在追母藏羚羊的時候,那個真的好搞笑。有壹些科學家告訴我追的是壹只新的母藏羚羊,它們每壹年要重新組織家庭,公羊留在原地,母羊出去產崽,最後公羊和母羊都忘記原來的伴侶長什麽樣了,就重組家庭。妳會發現這部電影其實不光在講野生動物,也是在折射人類社會有趣的現象。
合作收獲 好的管理和故事 永遠是好電影前提
陸川:坦率地說在我進入電影行業這十幾年的時間裏這部戲是唯壹的壹次專註的、專業的只做導演的工作和編劇的工作,我突然發現專註地去做壹件工作是如此之享受,更純粹。
在中國我們幾乎要遙控每壹個剪輯點,在英國不是的,剪輯師要有自己的尊嚴,要自己剪,但到下午6點會下班,我們在中國做後期哪有下班這個事,都是壹把就幹到早上4點。做後期的人,剪輯師、調光師、錄音、作曲都是最好的,我覺得他們的管理非常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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